在我打工的水产店里有个小女孩,看样子比我小很多,长得很乖巧,经常躲在厨子后面笑眯眯地,好奇地偷偷看我,后来我知道她是老板的女儿,叫叶子。她走路会带过一阵风,清凉凉的有一股香气。

有次下了大雨,我送货回来淋了个透湿。回更衣室时看到叶子拿了条毛巾,犹犹豫豫地想递给我。我没接,转身进了更衣室。进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她失望的眼神。很快我就发现她无处不在,经常是“不期而遇”,甚至在我送货的寿司店里都看到了她的身影,只是她不再跟我打招呼。我倒是松了口气,不是我麻木,有个漂亮的日本MM追那感觉多爽啊!可我实在是没心思!我十分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一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学生,没时间,没精力,也没本钱追女孩。为了学费和生活费,每天打工累得贼死,哪有那心思。每到傍晚,看着一双被水泡得发白的手,看着我住的那个极其简陋的房间和窗外京都美丽豪华的夜景,心里都特别难过。也就在那个时候,我变得坚强和理智。通过打工,我理解了日本的企业文化,就是先把人打倒,冷眼旁观他的反应,如果还能勃起是人才,早泄了就是脓包。

中午大家吃饭时,我会主动并礼貌性的跟她说话。常常因为我的日语错误引得大家哄笑,然后他们就非常耐心地教我应该怎么说,慢慢地,我的日语有了提高,跟叶子也熟悉了。我发现她很单纯,说话还带着稚气,声音柔柔的,是那种谦卑、贤良的传统日本女孩,跟我在日本大学里见到的那些标新立异、疯疯癫癫、花里胡哨的现代女孩不一样。送货回来晚了,常常是她给我端饭。那些大妈大叔就起哄:“中国帅小伙儿,多吃点儿啊!”

叶子笑时抿着嘴,挺淑女的。可我还是没什么兴趣,只是感觉她很可爱!呵呵,就像她是我的小妹妹一样。但只有我自己清楚,在我心情寂寞到底谷的时候,叶子成了我第一个日本的异性好友。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叶子的关爱几乎是我惟一的欣慰。

要问自费留学生最苦、最难忍受的是什么,就是寄人篱下,就是这样的生活所形成的压力,你要为高昂的学费、生活费努力,这样的压力会二十四小时陪伴着你。有些学生来了好几年都无法摆脱这种心理压力,只要待在日本一天,就得承受一天。

在京都我结识了一位来自西安还在语言学校学习的中国男孩,比我还小两岁,由于日语不行,来了大半年还没找到工作。他说他的钱快用光,吃饭也成问题,下星期说不定就搬到桥洞子去住。我为他着急,心想反正快开学,就介绍他顶替了我的工作。他对我十分感激,说:“好哥们,再来京都我一定请你客!”

交班时,水产店老板留恋地问我还回不回来,我说:“中国学生应该都是好样的,我介绍的这位学生说不定比我干的还好呢!老板你就放心吧!”老板就说:“你回来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去喝酒啊!”我满口答应。他们这些最基层的日本人,都是那种甘愿把复杂的心态还原成单纯的人,我喜欢他们。这次来京都收获还是挺大的,收入还在其次,主要是结识了几个不错的朋友。

开学在即,我就要走了。离开京都的那天我没有见到叶子,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我很失落,就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我在心里说:“再见了,京都!再见了,叶子!”这样也好,我还真不知道在离别的时候能跟她说些什么。

回别府的船上,我在包里发现了一封信、几罐饮料,还有一个深蓝色的日本式小门帘,分成三片的那种,上面绣了白色的荷花图案。信中夹了叶子的一张照片,她站在水产店门口样子有些伤感,似乎是刚照的。信是中文写的,一笔一画,十分认真。全文如下:漂亮的中国哥哥,你好!我们被帮助,非常感谢打工。我的父父、母母喜欢你。大家感谢你。我送礼品和照片儿。果汁的特产京都,请用喝。日本门帘我母亲手工做品,请使用。你虽然在日本,但没关系,你说巧妙的日语,我过乐了。相信你坚强地走过。希望你脸上的笑容看到。好看。请你来有机会京都。认识你,我很高兴了。想你的叶子。

我的眼睛湿润,谢了,一个萍水相逢的日本女孩。我一直认为这世上的爱情都是缥缈虚无的,无形的,人们总是喜欢追求黑夜里闪烁在无际空中的星星,充满着幻想与渴望,实际上常常却只能收获眼泪。爱情这时对我来说很奢侈,也很伤人,只有生活,换句话说,只有活着是必须的。

经过了这一路的颠簸与折腾,我终于回到了别府。当然,此时的心情猛然轻松了许多,或许是因为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地方的缘故吧。此刻的我已经躺在床上睡意蒙蒙起来,然而大脑却还在反复地回忆着京都府的那些时光……恩,就这样吧!我要睡了。明天和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为了早些回到祖国和妈妈身边,一定要继续努力啊。恩,晚安!

がんば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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