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渡边淳一,第一反应就是他的《失乐园》吧。作为日本现代浪漫小说的著名作家,渡边淳一的名声风靡海内外。其实,做过十年外科医生的他,不必说医学知识自然十分丰富,早期有很多作品都是以医疗为核心。弃医从文后,他的产量极高,至今已出版了一百三十多部作品。本文要介绍的是由文春文库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小指的疼痛》(こゆびのいたみ),首篇是描写以在碳矿工作的甲造夫妇的悲哀生活为主线,男主人公毅然决然与自己左手的小手指告别,而所付出的代价却是极其惨痛的……。本书以日本北国大地为舞台的作品为首,收录了以医学为题材的作品《乳房切除》(乳房切断)、《脑死人》(脳死人間)以及名声甚高的佳作《醉天使》(酔いどれ天使)等六则小说,是一本阐述人性之生死哀痛、爱与性的短篇小说集。

笔者要推荐的是其中位于第四则的《脑死人》。东野圣子的丈夫敬一郎在一场严重的车祸中成了脑死人,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植物人。所谓植物人,就是脑部已经死亡、心脏还在跳动的昏迷状态的病人,其所有的动物性(動物性)反应全都丧失,只剩下植物性(植物性)的反应。比如,虽然无法自己进食,但如果食物到达胃部却能消化,还有吸收、排泄、调节体温等一系列与人类本身意志无关的神经官能动作,都称之为植物性。圣子对于丈夫的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一直无法理解,不知该如何自处。然而在退院了以后,圣子全心全意地照顾着植物人丈夫的生活起居,却仍不见任何起色。她内心的挣扎、苦闷、郁结,越来越深,越来越沉重。

圣子的外甥宗男(敬一郎哥哥的儿子)对圣子情有独钟(渡边淳一大师一贯的不伦爱恋情结),作为医师的他认为脑死的敬一郎与死人没有任何分别,不但狂热地追求着圣子,甚至当着敬一郎的面对圣子无礼。圣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忍受着各种煎熬,却时而仍能感觉到丈夫活着的气息。不论是发烧也好,褥疮也罢,都被她视为敬一郎自身意志的反抗。但是不久后,脑死丈夫最终还是扬长而去。一周后,圣子在办完了丧事,晾晒丈夫睡过的床垫时,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其悲凉的心境达到了最高峰。宗男对她说道“叔叔早就死了,就跟我之前说的一样。事到如今你再哭有什么用……”但圣子的回应是“違います。今はもうあの人は何も残ってはいないのですよ。寝息も体もなくなってしまったのですよ、なにもなくなったのですよ”。的确,只要人还在,存在本身都是有意义的。

前些日子,笔者从母亲处得知,原来常和母亲在一起的阿姨,突患了口腔癌,不但整个脸变了形,而且扩散到了肺部,上周有一条腿已经不能动了。由于患病,她完全不愿意出门,极端消沉,母亲说,打电话过去安慰,甚至说做人没意思,不如死了好。母亲说,虽然病成这样,总希望还能活下去了。她还有个儿子的,年纪还小,若真走了,岂不是让儿子成了无母的遗孤。不过,不管怎么样,人到最后都只剩下自己,话虽如此说罢。

回头再来说说渡边淳一,日媒称他是“中间文学”第一人。所谓“中间文学”,是日本文学中的独特品种,指介于晦涩的纯文学和浅直的俗文学之间的文学形态。渡边淳一的文笔极其细腻华丽,情节极富节奏感,医生的背景经验使他在医疗题材的文章中,发挥出比一般作者更具魅力的气场,文字也极具说服力,那么畅销也是情理之中了。

作者简介:
渡边淳一(わたなべ じゅんいち),昭和8年(1933)年出生于北海道。毕业于札幌医科大学医学部。原为札幌大学整形外科学讲师,医学博士。昭和45年(1970年)7月以《光与影》(光と影)获得第63届直木文学奖。昭和55年(1980年)以《遥远的落日》(遠き落日)、《长崎俄罗斯游女馆》(長崎ロシア遊女館)获得第14届吉川英治文学奖。他著作丰厚,大致分为三大类型,一类是以 《心脏移植》(心臓移植)、《双心》(ダブルハート)等医学题材为主的小说,另一类是如《花葬》(花埋み)、《女优》(女優)、《静寂之声》(静寂の声)等评论性的传记,还有一类便是描写男女之间爱情纠葛的作品,有《一片雪》(ひとひらの雪)、《化妆》(化粧)、《泡沫》(うたかた)、《失乐园》(失楽園)、《泪壶》(泪壺)等等。平成10年(1999年),在札幌还开设了渡边淳一文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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