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紧闭,悬铃高挂,多少佳丽锦衣华服,匍匐在唯一的男子脚下……后宫女子们的七情六欲,无论是在大清王朝,如TVB的《金枝欲孽》,还是在德川幕府,如日本富士电视台近年推出的《大奥》系列,都叫观众悲欣交集。

  
  《大奥第一章》地狱的开始

  去年在上海国际电视节节目交易市场内,日本富士台展区的左墙上有一“卷”海报,精致繁复远胜其他———近3米的长卷上满是工笔画风格的花鸟,精致的古装人儿伫立其中。如此精工细作,捧的便是富士台近年来引以为傲的古装电视剧《大奥》系列———2003年6月首部《大奥》播出以来,共拍了3部连续剧,3部相配的SP(电视单本剧)和1部外传SP,2006年末,《大奥》电影版公映。海报绘的是第三部《大奥·华之乱》,“华”通“花”,果然繁花乱眼。

  “大奥”创立于1607年,是德川幕府将军的生母、正室(“御台所”)、侧室、侍女(“奥女中”)的住处。在日语中,房屋最深处的部分称为 “奥”,“大奥”既指江户城中最深处女性居室的部分,也成为对将军后宫的称呼,同将军面见外臣的“表向”、办公起居的“中奥”相对。

  虽然在日本《大奥》系列的播出顺序依次是《大奥》、《大奥第一章》和《大奥·华之乱》,但中国香港等地引进的时候,纷纷按照故事中的历史顺序播放,也就变成了《大奥第一章》、《大奥·华之乱》和《大奥》。

  2004年播出的《大奥第一章》,时代背景正是大奥草创期。该系列虽是宫闱斗争戏,但富士台请的编剧乃是大名鼎鼎的浅野妙子(代表作:木村拓哉主演的《恋爱世代》、金城武主演的《神啊,请多给我一点时间》)。她在古装世界中写的其实也是和现代女性共通的情思:女性永远逃不掉的所虑所恼所嫉,虽然时代背景各不相同,但不变的是时局束缚下女人的苦衷和抗争,并且绝少不了一个精彩的男人。广大姐姐妹妹阿姨婆婆要和本剧产生共鸣,不需精通历史。不过呢,情再切,难免会感觉其中的世界小了点,史实少了点,围绕将军一人团团转的世界,未免可悲了点。肯定有人会觉得这不过是披着历史外衣的言情剧而嗤之以鼻吧。

  如果说《大奥》众女是跨过终幕获新生,《华之乱》是群花相争尽飘落,那《第一章》的立意便是“从乱到定”,特别推荐给御姐(强势的女性)爱好者。《大奥》系列最著名的场景莫过于:金锁一开、悬铃齐响、众女在连接中奥与大奥的走廊上沿途下拜,迎接将军驾临。《第一章》的主人公便是定下这套规矩的大奥初代总管、德川家光的乳娘春日局夫人(松下由树饰)。她本名阿福,身为一介平民,曾被将军指派去京都觐见天皇,按规定,只有四位(相当于中国的四品) 以上的官员才能上殿,朝廷羞愤不已,只好先赐她从三位的官职,封为“春日局夫人”。这是一个日剧最爱塑造的、从逆境中爬出来的顽强角色。从下级武士的下堂妻到操弄后宫女子生死的大奥总管。可以为维护自己的尊严化作厉鬼,也可为自己亲手带大的家光抛却自己的生命。

  《大奥》系列的勾心斗角,往往发生在大奥总管和将军女眷之间,《第一章》里阿福斗的女人主要有两位,代表着后宫中两种矛盾:

  第一位是家光的生母阿江与(高岛礼子饰),两人的争斗代表着对继承人地位的争夺。幕府时代奉行长子继承,家光出生后就被抱离母亲,这也埋下阿江与与阿福之间争斗的种子,阿江与后来偏爱自己从小带大的次子国松,一心想让国松继承将军之位,使得阿福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保住家光的地位。高岛礼子饰演的阿江与常常嘴角含笑,却吐出十足刻薄的言辞,但那番雍容华贵的风度又让人赞叹得……恨不起来。她和松下由树演起对手戏来,恰如名花对杂草,拐弯抹角地针锋相对,不亢不卑间碰撞得火花四射。

  阿福的第二位斗争对象是家光的真爱,原本是尼姑的阿万夫人(濑户朝香饰)。她和阿福的对立,既有婆媳般的矛盾在其中,更多体现的还是“公家”和 “武家”的冲突。“公家”就是天皇在京都的朝廷,由公卿贵族组成,“武家”就是幕府所代表的武士统治集团,双方相互看不起。阿万出身京都贵族世家,代表着公家风范最可人的一面,知书达理,服饰品位出众。而阿福身为大奥总管,自然要维护发扬武家简朴刚健的传统,看不惯侍女竞相模仿阿万的穿着举止。更大的利益冲突则是,阿福势必要防止有公家血统的孩子成为幕府继承人,历代外戚夺权的案例,可不是明摆着嘛。

  其他女优也是千姿百态。倔强率性的星野真理,小家碧玉的京野琴美,小野猫似的野波麻帆。我最喜欢家光的正室孝子,因为木村多江一口酥软的京都腔和细眉细眼中那份凄清。而最惊叹的却是沉稳的老女朝比奈———那可是1960年代的叛逆偶像梶芽衣子!当年修罗雪姬的美艳虽已消退,但气场不曾减弱。

  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一集中被阿福杀死的山贼,其饰演者北村一辉“全勤”了《大奥》三部曲,他在2003年的《大奥》中分别扮演了将军与和尚,在《华之乱》中则扮演奸臣。

  其实德川家光当政时干过许多事:强化中央统治、剿灭天主教(岛原之乱是他在位期间发生的)、完成闭关锁国。不过在《第一章》中只能隐约窥见时代的侧影,天主教的风波也要通过一桩爱情来体现,相比之下,写幕末的《大奥》更能体现时代风云。但这并不是说男主角塑造得薄弱,相反,很强:别扭、矛盾、恋母情结、性向模糊……文艺电影的宠儿西岛秀俊扮演的将军,绝对符合当代女性的口味。难忘的是其无表情的脸上偶尔轻轻扬起的嘴角,是强硬行事背后隐隐的少年之心,是这句告白背后的辛酸:“我自懂事以来,就没有一件事情是出于自愿而为……是啊,只有阿万一个,有生以来第一次动心,于是任性一回把她留在身边。但是,阿万如此珍宝,对我来说还是过于耀眼了。”西岛在这部剧集中迷倒大批女性后,又受命在电影版《大奥》中再和仲间由纪惠共谱悲恋,那是后话了。

  我特别提请大家注意本作精雕细琢的画面,论视觉享受,那是远超NHK制品。《大奥》系列内景配色淡雅,尽显和式房间规整简洁之美,更衬出庭院实景之浓烈好看。摄影师善于利用人物、拉门、院落景致构建出层次分明如舞台般的画面,电视剧拍到这份上,颇值得表扬。另外,配乐常用上跳跃或哀切的手风琴,虽然是西洋乐器,倒也没有突兀之感,很好听。

  虽说大奥是个小囚笼,幕府是个大囚笼,其间酿成的悲剧,有过漫长封建史的中国人民很容易想象……但是!千万不要以为《大奥》系列如深宫般凄惨,咱邻国的主流影视作品,其实很讲究树立积极人生观,地狱中也要挖出人性闪光点。《第一章》看得特别明显:搞了半天谁都有苦衷。至于这么安排过不过瘾,就见仁见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