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学:柯南•金田一的推理美学
一句“真相只有一个”让我们认识了有着正太外表和过人智慧的名侦探江户川柯南;一句“赌上爷爷的名号”让我们认识了拥有智商180的头脑见了美女就骨头轻飘飘的天才少年金田一一。日本漫画让我们窥得日本推理文学世界的一隅。
沿着漫画的绳索再顺势而上,我们会知道江户川柯南的名字来源于日本著名的推理小说家江户川乱步,而他笔下有一个与迷糊的“沉睡的小五郎”截然不同的精英型侦探明治小五郎;金田一少年口中引以为傲“爷爷”就是日本著名推理小说家横沟正史笔下的名侦探金田一耕助,他那一头乱蓬蓬的鸡窝头,一挠就是一副壮观的“细雪飘飘”的景象。朴素的软帽配上脏兮兮的和服,还真是一位奇特的大侦探呢。
回顾完这些我们耳熟能详的名侦探之后,我再来低调地学术一把。日本的推理小说大致可以分为三派:本格派①、变格派②和社会派③。在推理小说中,本格派是最大众、最传统的类型。“本格”这个叫法来自于日本的自创,在欧美地区本格派被称作为“whodunit④”。上面提到的江户川乱步就是本格派的创始人。
再说变格派。变格派的创始人被公认为是横沟正史,代表作有《半耳男》、《恶魔吹着笛子来》、《八墓村》、《怪兽男爵》等,光看小说的标题我们就可以感受到一股恐怖、诡异的气息迎面扑来,而事实上,其小说内容也的确多为恐怖阴森,不乏心里畸形、手法极端的犯罪分子。这也是变格派与本格派相比较之下最大的一个特点。
说起社会派,那就不得不提到大名鼎鼎的日本推理小说家松本清张。作为当今日本推理文学中最为鼎盛的一个派别,社会派的确有其独特的魅力。如果说本格和变格是以断案解谜为中心,那么社会派的侧重点可以说就是故事背后的社会性和人性。
三种派别,三种风格,三种魅力。下面是三大派别的简单对比,可以让大家对本格派、变格派和社会派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一、小说情节
1.本格派
以江户川乱步的《白发鬼》为例,出身显赫的贵族青年大牟敏清遭到好友川村和妻子琉璃子的背叛,被两人设计杀害,却意外地在墓穴里苏醒过来,从未经历过的恐怖让大牟敏清的外貌一夜之间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偷偷回到家以后,他终于发现了妻子与好友之间的奸情,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复仇火焰,化身为地狱的恶魔展开了复仇计划。
我想,当读者看到这样一段故事梗概以后,必定会产生浓厚的阅读兴趣,因为这样的情节够离奇、够悬念、够刺激,这可以算是本格派推理小说的魅力之一。
2.变格派
横沟正史的《八墓村》讲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战国时期,有八个落难的武士带着财宝逃到了一个小村庄里。村民们贪图财宝将八人杀害。临终前,武士的首领留下了对村子的诅咒。从此以后,村里接二连三地发生怪事,村民惊恐地将被抛尸荒野的武士们的尸体厚葬,并供奉他们为“八墓明神”,并改名为“八墓村”。大正时期,当年杀害武士们的主谋者的后人要藏突然发疯,杀害了32个村民。二十年后村庄里再度发生离奇的连续杀人事件。
比之本格派,变格派在小说情节上更注重营造恐怖氛围,毛骨悚然的传说、血腥的连续杀人、错综复杂的线索、扭曲变态的杀人手法,这些都是变格派中常见的元素。
3.社会派
相较本格与变格,社会派的情节设定就是名副其实地以社会为舞台。以松本清张的《点与线》为例,在九州的香椎海边,有人发现了一对男女的尸体。男的是某贪污事件的涉案人员佐山,女的是赤坂的饭馆“小雪”的服务员阿时。博多的资深警察鸟饲重太郎通过佐山身上的一张火车食堂的发票,揭露了这起看似是殉情的事件真相,并破解了犯人利用列车线路的交叉所设下的圈套。
社会派的出现可谓是顺应时代的要求。战前的日本社会是天皇制社会,对文学作品内容的多样性产生了阻碍作用。因此战前的推理小说多富有猎奇和幻想特色,即使想写真正反映社会现状的文学作品也是不可能的。战后的日本建立了崭新的社会,社会派推理小说顺时而生,它就像一面奇幻的镜子,带给读者推理的乐趣之余,更让读者了解到了故事背后的历史现实。也许,只有这样的文学作品才能久经时间的考验,永不退色吧。
二、人物的设定
推理小说的人物主要有两种:作案的人和破案的人。先说作案的人,首先作为一个犯罪者,有一个聪明的头脑是必不可少的。而罪犯的聪明程度直接影响到读者产生真实感的强烈程度。
《怪指纹》里的犯罪者宗像隆一郎博士是法医届的权威,创办了一所宗像研究所,致力于研究犯罪案件和从事侦探事业。这样一个设定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破案的人”,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这样的设定出人意表同时也在读者脑海中形成了一个概念:啊,果然,罪犯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变格派小说里的凶手不仅有超凡的智慧不少还有着扭曲的心理,《恶魔吹着笛子来》里的三岛东太郎受自己不齿的身世打击变身为心灵扭曲的恶魔,向自己的亲人复仇。而社会派小说里的犯罪者就稍显“平凡”,《黑色皮革手册》里的元子是一名普通的银行职员,她利用职务之便挪用了银行的一亿两千万日元。被发现之后她以一本记录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的黑色皮革手册为法宝不仅没收到法律制裁更是不断敛财。看到这里读者们也许会恍然大悟:啊,原来犯罪的也可以是普通人。
再来说说破案的人。本格派和变格派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几乎都会有一位头脑一级棒的大侦探破案。从明智小五郎到金田一耕助,尽管人物性格不尽相同但是头脑的优势是相同的。这样的设定往往会让读者无法将小说和现实拉近,而抽丝剥茧解决这些错综复杂的大侦探们是一个超凡的英雄形象烙印在读者心中。反观社会派小说中充当侦探角色的任务,或是正义感十足的警察,或是被害人亲属,都是不折不扣的普通人,而作为普通人的读者在阅读着普通人的故事时,可能更容易产生某种共鸣吧。
三、犯罪的动机
江户川乱步曾把推理小说中的犯罪动机分为四类:
1、感情犯罪(爱恋、怨恨、复仇、优越感、自卑感、逃避)
2、私欲犯罪(物欲、遗产问题、自我保全、保守秘密)
3、异常心理犯罪(杀人狂、变态心理、无差别犯罪、游戏犯罪)
4、信念犯罪(思想、政治、基于宗教信仰的犯罪、迷信犯罪)
这四类很精辟的概括了传统推理小说的犯罪动机,而社会派的出现,为犯罪动机进行了革新,简单来说这项革新就是把犯罪动机由个人延展到了社会。现代的经济犯罪往往是与官员的腐败联系在一起的,像《点与线》这样描写经济犯罪这一崭新的犯罪类型的推理小说必然会带上浓烈的社会批判和政治批判色彩。
推理小说的世界过于广大,短短的一篇介绍文显得单薄而粗糙,只希望用这么一篇伪学术的小文能让对日本推理文学不慎了解的朋友们产生阅读的兴趣。三种派别无所谓孰优孰劣,真正能打动自己心灵的就是好的文学作品,唯有亲自去读过、思考过,才能真正体会到推理小说的乐趣所在,相信大家一定能够找到一本适合自己的日本推理小说。
注释:
①本格派:又可称为古典派或传统派。以推理解謎为主要走向,是推理小說的主流。本格派可满足以解谜为乐趣的读者。注重公平与理性逻辑,是本类型推理的特征。代表作家有:江户川乱步、岛田庄司、东野圭吾等
②变格派:以诡异气氛的营造与异常心理为主轴,谜团通常极具惊奇性或为异想天开的构想,着重于出人意表的故事情节。代表作家有:横沟正史、梦野久作、小栗虫太郎等
③社会派:某种程度上为反对本格派「流于纸上的谜题游戏」而生,强调推理小说不应只是推理,更应当反映并描写社会现实。此派推理小说较注重于社会写实。代表作家有:松本清张、森村诚一、宫部美雪等
④whodunit: Who (had) done it(犯人是谁?)